又转而后悔起来——糟糕!我当真老了,怎管不住嘴了?这事万不该对他们提起,他们有向着老大的,也有偏向老三的,倘若传扬出去非但我曹家颜面受损,恐怕两派相争更要愈演愈烈了……
杨俊搜肠刮肚,刚想到几句劝慰的话,未及开口却见曹操倏然站起来,仿佛刹那间又变回平日那个威严有度的魏公!
“孤有些失态,叫你等笑话了。”
“不敢……”
“天色不早,你们都退下吧。”曹操背着手似是自嘲道,“孤今天可真家丑外扬了,君不密则失臣,臣不密则失身。这些话你们可不要往外传哟!”
他虽是玩笑口气,三人却听得脊梁沟发凉——早知邢颙密奏如此骇人今晚就不该入见,心中装下这般大事,若不慎传出一二,他岂能轻饶?赶紧施礼:“主公保重身体,我等告退……”出离禁地三人都松口气,路粹还好说,桓阶、杨俊目光相接不免尴尬。原来都是大面上过得去的同僚,现在彼此明白了,一个保曹丕、一个保曹植,以后关系还真不好处了,两人不禁苦笑,对揖而别。
他们走了,曹操的愁烦却并未解除,他仍为立嗣之事踌躇不已。平心而论,直至此时他还是倾向曹植,这就是当父亲的偏心,没办法的事。他紧锁眉头在殿内转了一圈又一圈,恨不得杨修能马上出现在自己面前,把一切解释清楚,哪怕是磕头请罪他也会原谅。可他全然不知事情败露,怎么会来?
如此绕了半个时辰,曹操实在按捺不住,他要去找曹植,父子俩推心置腹把话说明白。想至此他心中迫切再顾不得许多,急匆匆出了温室,直往东而去。宫中侍卫不少,见魏公大晚上独自出来,焉能不保护?不多时就聚起二十多人,有个不知轻重的军候过来劝:“天色太晚,主公这是去哪儿……”
话未说完曹操左手一扬,顺势抽他一耳光:“孤之事岂由你管!”这会儿气不顺,谁都不能惹。其他侍卫不敢近前了,职责所在又不能不护卫,便手持灯烛在身后十余步跟着,曹操到哪儿他们跟到哪儿,唯恐有意外。
曹操恍惚间只想与曹植把话挑明,径直奔了东夹道侧门——只要从此门而出,再穿一趟街就是临淄侯府,其实方便得很。哪知走到这侧门前曹操不禁停下来。
这道门不一样了,十几天前还宽有丈余、朱漆明亮,不知何时改小了,变成只能供两人并排而过的窄门,重新补砌的墙,三层石阶也砸了,只留一道门槛,若不是有士兵举着火把守在那里,曹操简直寻不到这地方了。
守门兵士没想到深更半夜魏公亲临,全跪下了:“参见主公。”
曹操质问:“这道门何时改的?”
有个小兵放胆答道:“昨天方修整完毕。”
“谁传令改建的?”
“是临淄侯督造。”小兵答道,“前几日临淄侯与主簿杨修经过,见主公在门上所留之字。杨大人说,‘门’内加一‘活’乃‘阔’字,主公必是嫌侧门宽阔太过张扬,临淄侯闻听此言就调匠人把这门改成现在这样了。”
侧门乃出入家眷及仆婢之用,怎能太过张扬?这门改得正合曹操心意,但他却甚感不悦——又是杨修!
曹操固然怨恨杨修为曹植出谋划策乃至帮忙作弊,但更恨曹植对杨修言听计从。须知为帝王者万不可专信于人,长此以往必受蒙蔽!如今曹植事事赖其所谋,处置实务到底有几分真本事?他固然身负才华,但那种不羁的性情真的适合为君王吗?
这些事曹操先前没多考虑,但面对这道门,他立曹植为嗣的决心逐渐动摇,曹植在他心目中的种种优势也逐渐消失。立嗣之事关乎国家兴亡,不能如此草率,老三自有其长处,但老大也不遑多让,要分出高下不这么容易……想到这些,曹操变了主意,他不打算立曹植了,还要再慎重比较二子的优劣,这次必须设法抛开父子之情,单纯看他们谁更适合为领袖之材。
众侍卫在后面远远望着不敢近前,忽见南面摸黑跑来一人,正是孔桂。他在中台睡得正香却被侍卫叫起,说主公大晚上在宫苑里瞎转悠,也不知与谁置气,大伙劝不了,请他快过去。孔桂不敢怠慢,忙一溜小跑赶了来,离着老远就冲兵丁斥责道:“你们都瞎了么?没看主公穿得薄?才刚二月夜里寒着呢!”说着话解下自己袍子披在曹操肩上,“您别嫌小的脏,先穿上暖和暖和。主公乃是一国之尊、三军之主,后日便要领军出征,冻着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“嗯,回殿。”曹操这会儿实已拿定主意,听孔桂这么一说,竟也觉得凉风料峭,确实是冷,方才心中火急竟没在意——殊不知这晚种祸不浅!
“主公何事烦躁?”孔桂跟在一旁讪讪道。
“没什么,方才头疼得厉害,出来走走。”曹操虽宠信孔桂,但也知其谄佞,不愿把二子之事相告。孔桂也不敢多问,只说些笑话。
回到温室曹操落座,暖和了一阵,却觉左手竟有麻痹之感,想来方才打了侍卫一下,也未上心。孔桂颇识趣,觉出他身有不适,过来亲自为他揉肩捶腿。曹操蹙眉道:“你好歹是堂堂骑都尉,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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